第 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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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 章
這幾天，喬筠瑩心情異常好，今天尤甚。
早起窗外偷爬進來的晨光已經告訴她，今天是個晴空萬裏艷陽高照的好天氣。
上午九點十九分，喬筠瑩和區瑞按預約前往民政局，在工作人員的微笑見證下領了兩個蓋戳的小紅本。
六個月之後的婚宴可以慢慢準備，但在民政局門前分開的時候，喬筠瑩從區瑞的眼裏清楚地讀到“今晚該兌現結婚之後再do的承諾了”。
喬筠瑩臉頰蘊出一片緋紅，目光含羞帶露，咬著唇，垂首輕點頭。
自己許下的承諾，當然要兌現。洞房花燭就在今晚。
區瑞捏了捏喬筠瑩凝脂般的臉頰，在她燙紅了的耳朵邊低語：“坐診結束就六點了。晚上在同園見吧。”
“嗯。”
對一個素了28年的老/處/女而言。今晚才是最值得紀念的日子。
因為有好姐妹保媒，喬筠瑩和區瑞關系發展不可謂不迅速。
半年前確定戀愛關系，三個月前談婚論嫁，兩個月前，二人共同出資在同園購買了婚後小窩。
同園的房子是精裝現房。兩人選了次頂層二十九樓。
經過半個月的挑選和比對，家具家電基本已采購齊全。現在房子是拎包即可入住的狀態。
好心情加持下，已經請了全天假的喬筠瑩一個人溜達到商場，精心挑選晚上要穿的內衣。
款式不能太保守。
她堅持婚後do，是因為一直沒遇到合適的人，不代表她不想。
和區瑞確定戀愛關系後，不確定能走到哪一步，為了在獨處時不越界，情急之下說了“我答應我媽，結婚之前不跟男孩子上床”的鬼話。
讓喬筠瑩感動的是，區瑞只楞了一下，就欣然接受了。
挑選好內衣，買了白茶香氛，就到十二點了。中午在商場美食區簡單吃了一碗素面。走出商場看見一家花店。
前兩天買的白瓷花瓶已經擺在餐桌上了。走進花店買了一捧粉玫瑰為主花的花束。
她決定先去同園，把屋裏簡單裝飾一下。
左手提著購物袋，抱著花束，嘴裏哼著《最浪漫的事》，伸出右手驗證指紋。
把手提袋放在玄關，喬筠瑩仿佛聽到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。隨即自嘲，大概是從民政局出來一直想著晚上的事，神經過敏產生幻聽。畢竟這個時候，是區大夫午休過後準備迎接患者的時候。
換了鞋子，越過鞋櫃，邁進客廳。雙腳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凍在原地。
沙發上的兩人顯然正戰到酣處，沒聽到門響。
被區瑞壓在身下的女人低哼著睜開雙眼，旖旎的視線往斜旁邊瞄了一眼。下一秒，像被蠍子蟄了一樣，“呀——”驚叫一聲推開身上的男人，扯過沙發扶手上淺藍色的絲質連衣裙擋在胸前。
真人表演。活色生香。
這八個大字依次在喬筠瑩腦袋裏飄過。腳動不了的她，腦袋空白了幾秒後，無關己事地想：這種情況下，女人不是應該先捂臉嗎？
區瑞順著女人的目光看過來，一言未發對著女人指了下臥室的門。
女人抱著衣服彎腰跑進臥室，區瑞低頭撿起地上的衣服，一件件套在身上。
結束了。
女人小跑著從喬筠瑩身邊離開。區瑞整衣走過去，叫了一聲“筠瑩——”。
喬筠瑩動了動發直的眼睛，從腦內無限循環著的三個字中掙脫出來。
“我來早了。”
明明開門前，嗓音悅耳又甜美。為什麽此刻聲音裏像含了沙子，既幹澀又沙啞？
指尖冰涼僵硬。
聲音不好聽，卻還維持著慣常的語調。
思緒不受控地總去註意些無關緊要的事。心空蕩蕩的，腦袋裏卻又像被塞進去一千根沒有頭緒的亂麻，糾結成一團，找不到始終。
機械地動了動雙腳，轉過身，有氣無力地喑啞道別。
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聽我說——”區瑞伸手拉住喬筠瑩的胳膊。
喬筠瑩緩緩低頭，看了看臂彎上區醫生細長白皙的手指。
還是那麽好看。
晃了一下胳膊，走到門口。
區瑞跟著出來，試圖對剛才精彩的一幕進行解釋。
“不管你信不信，我中午約了她是決定徹底分手的……”
喬筠瑩咧開發幹的嘴唇笑了笑，推開常年關閉的安全通道，邁步走下樓梯。
不好意思，攪黃了你們有紀念意義的分手炮。
區瑞在喬筠瑩身後撐著防火門叫了兩聲：“哎——哎——”沒得到回應。
臉上感覺到秋日艷陽，喬筠瑩心裏想：我是有什麽毛病，從二十九樓走樓梯下來。
我幹嘛不上去扯住那女人的頭發，再反身給區瑞一個耳光？
即便用那麽不堪的方式，也改變不了眼前的事實。
她從小看著父母一路就是那麽走過來的，最後除了憎恨，什麽都沒留給彼此。
她不要那樣的生活。
身後響起電單車刺耳的喇叭聲，喬筠瑩回過神，發現自己正站在斑馬線上看著閃爍的綠燈發呆。
“有病吧，別堵這兒啊。”
戴著卡通圖像頭盔的女人不滿地高聲咒罵。
被罵醒了的喬筠瑩，心裏的委屈像巨浪一樣湧上來，熱淚簌簌往下淌。轉過臉，扁著嘴，透過兩眼淚水看了女人一眼。
“呀——真有病啊？”
喧囂的街頭，淚流不止的喬筠瑩還是聽見了女人放低聲音留下的那句：“姑娘，別在這兒站著，危險。”
離開同園兩小時後，喬筠瑩坐在租住的小區樓下公園長椅上。
周圍安靜下來，才聽見手機來電鈴聲。
大學畢業後就去另一個城市闖蕩的好姐妹藍汐沅的電話。
喬筠瑩擦了擦因淚痕幹涸緊繃的臉頰，摁了接聽鍵。
“草！急死人，幹嘛一直不接電話？”電話那端傳來藍汐沅急赤白臉的煙啞嗓音。
“沒聽見。”
“快告訴我你人在哪兒？”
“在小區對面公園。”
拜托，別安慰我。淚剛幹，哭夠了。
喬筠瑩把頭擡起來，抑制鼻酸。
“我明天下午過去，見面之前你給我好好的。你要敢尋死覓活我就讓區瑞給你陪葬，還要追到閻王跟前揍你這沒出息的慫包。”
喬筠瑩感覺又要淚崩了。
吸了吸鼻子，仰臉轉移話題：“你當我十七八歲啊——不至於……哎，公園裏銀杏葉泛黃了。”
“你在公園待著別亂跑，緒陽正到處找你呢。我要回會場……”
“誰？”喬筠瑩聽見個陌生的名字，有點兒發楞。
“藍緒陽！”
“哦，小二啊。”
藍緒陽是藍汐沅小五歲的弟弟，今年七月份剛畢業參加工作。找到房子之前，借住在喬筠瑩家。
喬筠瑩和藍汐沅二十多年的交情，自動把藍汐沅的弟弟當自己弟弟，從上小學時就跟著藍汐沅一起叫藍緒陽的小名，突然聽見藍汐沅叫弟弟大名，耳生。
“哎呀，畢業之前鄭重警告我，他以後就是社會人士，不能再叫他小名了。怕被同事笑話。”
“小屁孩兒——”
喬筠瑩掛斷電話，在長椅上坐著發呆。不知過了多久，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，回頭看見高大健壯的藍緒陽彎著腰氣喘籲籲地調整呼吸。
等藍緒陽氣兒喘勻了，擰著眉頭站直身子，掏出手機，給藍汐沅發語音信息。
“人找到了。你下次發信息能不能別那麽嚇人？你自己聽聽你給我發的信息——”
喬筠瑩視線跟著往上走，好奇：你姐發了什麽信息？
藍緒陽兩步走過去，坐到喬筠瑩身邊，把手機遞給她。
“你自己聽。”
喬筠瑩點開對話框裏藍汐沅的語音條，焦躁擔憂的煙嗓炸開了。
“緒陽，快，去同園找你瑩姐。區瑞說她從二十九樓（背景音有人跟藍汐沅竊竊私語，似在提醒她安靜，藍汐沅回答“知……”）道……下來了。”
“我以為你墜樓了。”
藍緒陽眼裏布滿紅血絲。對家姐憤憤不平。
得，喬筠瑩老公結婚第一天被捉奸在床的事情，好姐妹和好姐妹的弟弟都知道了。
喬筠瑩硬在臉上凹出個笑容。
“你耳朵有問題，不怪你姐。”
藍緒陽聞言，喘著粗氣瞪過來。
喬筠瑩告饒：“小二，別遷怒我。對一個早上剛結婚，中午就決定離婚的女人多點兒包容……況且她還是你房東兼姐姐。”
“你們都眼瞎。”
聽見喬筠瑩要離婚，藍緒陽表情緩和下來，嘴巴卻還要損一下。
當初是藍汐沅給喬筠瑩和區瑞牽的紅線。
“你是有什麽大病？告訴你我要結婚以後，就沒跟我露過笑臉。聽見我要離婚了，你竟敢在我跟前偷笑，你是不是人？”
喬筠瑩生氣，腳往旁邊踢。膝蓋被藍緒陽用手擋住。
“你就當我有病好了。”
喬筠瑩翻了他一眼：我看也是。
上樓之前，喬筠瑩在樓下便利店買了酒和煙。藍緒陽站在身後直皺眉，不過，快到結賬臺時，越過喬筠瑩把賬結了。
尚美居交通便利，生活方便。喬筠瑩畢業之後一直租住在這裏一間二居室。
站在四樓陽臺上，滿耳朵人間煙火。菜下到油鍋裏的聲音，揮動鍋鏟的聲音，唱兒歌的聲音，悉數飄來。
打了三次火，終於把手裏的煙點著。嘗試著吸了一口，嗆得彎著腰咳嗽不止，眼淚橫流。
隨著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，手裏的煙被奪走。
“你抽煙的樣子真難看。”
藍緒陽雙肘撐在欄桿上，把煙叼在唇間，抽了一口，轉過頭，耷拉著眼皮對著喬筠瑩噴出一口白煙。
喬筠瑩真把他當家人，倆人在家時，她從來就是拖鞋寬松居家服。現在半幹的頭發搭在肩膀上，腦袋上戴著個淺綠色發箍，整潔的額頭和毫無修飾的俏麗五官都呈現在他眼前。
松垮的上衣罩在身上，一看就沒穿文胸。似乎從未想過需要在他跟前避嫌。
喬筠瑩劈手把煙奪走，懟在欄桿上按熄。沒好氣道：
“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待會兒？”
剛被藍緒陽磨叨著吃了晚飯，洗完澡站到陽臺還沒五分鐘。這小子真不懂事兒，一點兒獨處時間都不給她留。
“長本事了？你會抽煙這事兒，你姐知道嗎？”
藍緒陽動動嘴角，沒反駁。喬筠瑩訓完灌了一口啤酒，下一秒啤酒被奪走。
“怎麽？我喝酒的樣子也難看？”
“不難看，就是傻。傻得冒煙兒。”
喬筠瑩一腳踹在藍緒陽腿肚子上。後者呲著牙往旁邊躲開半米：“你輕點兒行不行？綠了你的又不是我！說你傻還不服氣，受了氣就知道回來折磨自己。當時為什麽不扇那個王八蛋？現在擱這兒欺負我。”
夜晚城市的霓虹遮蔽了星光，一輪孤月懸在兩座高聳的建築中間，靜觀世間愛恨離愁。
喬筠瑩半天不開口。藍緒陽往跟前挪了挪，用胳膊肘碰碰她。
“沒事兒，我替你揍了。”
喬筠瑩眼神亮了幾度，轉過頭看了藍緒陽一眼。後者眼裏藏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“多餘。”
嘴上這麽說，心裏卻舒坦了很多。有個弟弟真好，關鍵時候能替她撐腰。
“說吧，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，我替你解決。”
興許是藍緒陽的話，縱容了喬筠瑩的委屈和對自己謙謙君子態度的不滿。想了想，忍不住把內心惡劣的自己釋放出來。
“只有他綠我，不公平……”
“嗯。你覺得怎樣公平？”
喬筠瑩開口之前把剩下的半罐啤酒一口氣喝完。
“我也要綠他。”
藍緒陽聽完，伸出手在她額頭碰了碰。
“我沒發燒，也沒喝醉。我認真的。幫姐找個人……”
“不認識做/鴨/的。”
越說越離譜，還不如幹脆喝醉得了。
藍緒陽說完，回客廳開了一罐啤酒，走到陽臺上遞給她。
“你姐都要離婚了，還是老處女，你不覺得可悲嗎？這是已婚人士的恥辱。”
藍緒陽眉頭不自然地動了動。
老處女……真沒想到……
“有什麽可悲的……這叫幸運。”
“這幸運給你要不要？”
本來就沒什麽酒量，對遞到手邊的酒來者不拒。現在腦袋裏那根叫矜持的弦已經松了。
藍緒陽被問得猝不及防，吞了口唾沫，喉結上下滾動。
“所以，給姐找個比區瑞幹凈的……哪怕只幹凈一丟丟，也行……”
說完，瞇著眼睛用食指和拇指比量，怕藍緒陽不明白她的要求有多低，把手湊到藍緒陽濃眉墨眼前。
藍緒陽心煩地把那只手推開。
“你瘋了。”
喬筠瑩咧嘴笑了，順勢把手搭在藍緒陽堅實的肩膀上，身子也跟著湊過來：“你可憐可憐姐，姐是認真的。”
說完，把空了的酒罐塞到藍緒陽手裏，再次叮囑：“姐等你消息……”說完轉身回客廳。
不知是為喬筠瑩的不自重感到氣憤，還是因為貼得太近被酒味熏得煩躁，藍緒陽的臉漲得通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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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幾天，喬筠瑩心情異常好，今天尤甚。
早起窗外偷爬進來的晨光已經告訴她，今天是個晴空萬裏艷陽高照的好天氣。
上午九點十九分，喬筠瑩和區瑞按預約前往民政局，在工作人員的微笑見證下領了兩個蓋戳的小紅本。
六個月之後的婚宴可以慢慢準備，但在民政局門前分開的時候，喬筠瑩從區瑞的眼裏清楚地讀到“今晚該兌現結婚之後再do的承諾了”。
喬筠瑩臉頰蘊出一片緋紅，目光含羞帶露，咬著唇，垂首輕點頭。
自己許下的承諾，當然要兌現。洞房花燭就在今晚。
區瑞捏了捏喬筠瑩凝脂般的臉頰，在她燙紅了的耳朵邊低語：“坐診結束就六點了。晚上在同園見吧。”
“嗯。”
對一個素了28年的老/處/女而言。今晚才是最值得紀念的日子。
因為有好姐妹保媒，喬筠瑩和區瑞關系發展不可謂不迅速。
半年前確定戀愛關系，三個月前談婚論嫁，兩個月前，二人共同出資在同園購買了婚後小窩。
同園的房子是精裝現房。兩人選了次頂層二十九樓。
經過半個月的挑選和比對，家具家電基本已采購齊全。現在房子是拎包即可入住的狀態。
好心情加持下，已經請了全天假的喬筠瑩一個人溜達到商場，精心挑選晚上要穿的內衣。
款式不能太保守。
她堅持婚後do，是因為一直沒遇到合適的人，不代表她不想。
和區瑞確定戀愛關系後，不確定能走到哪一步，為了在獨處時不越界，情急之下說了“我答應我媽，結婚之前不跟男孩子上床”的鬼話。
讓喬筠瑩感動的是，區瑞只楞了一下，就欣然接受了。
挑選好內衣，買了白茶香氛，就到十二點了。中午在商場美食區簡單吃了一碗素面。走出商場看見一家花店。
前兩天買的白瓷花瓶已經擺在餐桌上了。走進花店買了一捧粉玫瑰為主花的花束。
她決定先去同園，把屋裏簡單裝飾一下。
左手提著購物袋，抱著花束，嘴裏哼著《最浪漫的事》，伸出右手驗證指紋。
把手提袋放在玄關，喬筠瑩仿佛聽到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。隨即自嘲，大概是從民政局出來一直想著晚上的事，神經過敏產生幻聽。畢竟這個時候，是區大夫午休過後準備迎接患者的時候。
換了鞋子，越過鞋櫃，邁進客廳。雙腳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凍在原地。
沙發上的兩人顯然正戰到酣處，沒聽到門響。
被區瑞壓在身下的女人低哼著睜開雙眼，旖旎的視線往斜旁邊瞄了一眼。下一秒，像被蠍子蟄了一樣，“呀——”驚叫一聲推開身上的男人，扯過沙發扶手上淺藍色的絲質連衣裙擋在胸前。
真人表演。活色生香。
這八個大字依次在喬筠瑩腦袋裏飄過。腳動不了的她，腦袋空白了幾秒後，無關己事地想：這種情況下，女人不是應該先捂臉嗎？
區瑞順著女人的目光看過來，一言未發對著女人指了下臥室的門。
女人抱著衣服彎腰跑進臥室，區瑞低頭撿起地上的衣服，一件件套在身上。
結束了。
女人小跑著從喬筠瑩身邊離開。區瑞整衣走過去，叫了一聲“筠瑩——”。
喬筠瑩動了動發直的眼睛，從腦內無限循環著的三個字中掙脫出來。
“我來早了。”
明明開門前，嗓音悅耳又甜美。為什麽此刻聲音裏像含了沙子，既幹澀又沙啞？
指尖冰涼僵硬。
聲音不好聽，卻還維持著慣常的語調。
思緒不受控地總去註意些無關緊要的事。心空蕩蕩的，腦袋裏卻又像被塞進去一千根沒有頭緒的亂麻，糾結成一團，找不到始終。
機械地動了動雙腳，轉過身，有氣無力地喑啞道別。
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聽我說——”區瑞伸手拉住喬筠瑩的胳膊。
喬筠瑩緩緩低頭，看了看臂彎上區醫生細長白皙的手指。
還是那麽好看。
晃了一下胳膊，走到門口。
區瑞跟著出來，試圖對剛才精彩的一幕進行解釋。
“不管你信不信，我中午約了她是決定徹底分手的……”
喬筠瑩咧開發幹的嘴唇笑了笑，推開常年關閉的安全通道，邁步走下樓梯。
不好意思，攪黃了你們有紀念意義的分手炮。
區瑞在喬筠瑩身後撐著防火門叫了兩聲：“哎——哎——”沒得到回應。
臉上感覺到秋日艷陽，喬筠瑩心裏想：我是有什麽毛病，從二十九樓走樓梯下來。
我幹嘛不上去扯住那女人的頭發，再反身給區瑞一個耳光？
即便用那麽不堪的方式，也改變不了眼前的事實。
她從小看著父母一路就是那麽走過來的，最後除了憎恨，什麽都沒留給彼此。
她不要那樣的生活。
身後響起電單車刺耳的喇叭聲，喬筠瑩回過神，發現自己正站在斑馬線上看著閃爍的綠燈發呆。
“有病吧，別堵這兒啊。”
戴著卡通圖像頭盔的女人不滿地高聲咒罵。
被罵醒了的喬筠瑩，心裏的委屈像巨浪一樣湧上來，熱淚簌簌往下淌。轉過臉，扁著嘴，透過兩眼淚水看了女人一眼。
“呀——真有病啊？”
喧囂的街頭，淚流不止的喬筠瑩還是聽見了女人放低聲音留下的那句：“姑娘，別在這兒站著，危險。”
離開同園兩小時後，喬筠瑩坐在租住的小區樓下公園長椅上。
周圍安靜下來，才聽見手機來電鈴聲。
大學畢業後就去另一個城市闖蕩的好姐妹藍汐沅的電話。
喬筠瑩擦了擦因淚痕幹涸緊繃的臉頰，摁了接聽鍵。
“草！急死人，幹嘛一直不接電話？”電話那端傳來藍汐沅急赤白臉的煙啞嗓音。
“沒聽見。”
“快告訴我你人在哪兒？”
“在小區對面公園。”
拜托，別安慰我。淚剛幹，哭夠了。
喬筠瑩把頭擡起來，抑制鼻酸。
“我明天下午過去，見面之前你給我好好的。你要敢尋死覓活我就讓區瑞給你陪葬，還要追到閻王跟前揍你這沒出息的慫包。”
喬筠瑩感覺又要淚崩了。
吸了吸鼻子，仰臉轉移話題：“你當我十七八歲啊——不至於……哎，公園裏銀杏葉泛黃了。”
“你在公園待著別亂跑，緒陽正到處找你呢。我要回會場……”
“誰？”喬筠瑩聽見個陌生的名字，有點兒發楞。
“藍緒陽！”
“哦，小二啊。”
藍緒陽是藍汐沅小五歲的弟弟，今年七月份剛畢業參加工作。找到房子之前，借住在喬筠瑩家。
喬筠瑩和藍汐沅二十多年的交情，自動把藍汐沅的弟弟當自己弟弟，從上小學時就跟著藍汐沅一起叫藍緒陽的小名，突然聽見藍汐沅叫弟弟大名，耳生。
“哎呀，畢業之前鄭重警告我，他以後就是社會人士，不能再叫他小名了。怕被同事笑話。”
“小屁孩兒——”
喬筠瑩掛斷電話，在長椅上坐著發呆。不知過了多久，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，回頭看見高大健壯的藍緒陽彎著腰氣喘籲籲地調整呼吸。
等藍緒陽氣兒喘勻了，擰著眉頭站直身子，掏出手機，給藍汐沅發語音信息。
“人找到了。你下次發信息能不能別那麽嚇人？你自己聽聽你給我發的信息——”
喬筠瑩視線跟著往上走，好奇：你姐發了什麽信息？
藍緒陽兩步走過去，坐到喬筠瑩身邊，把手機遞給她。
“你自己聽。”
喬筠瑩點開對話框裏藍汐沅的語音條，焦躁擔憂的煙嗓炸開了。
“緒陽，快，去同園找你瑩姐。區瑞說她從二十九樓（背景音有人跟藍汐沅竊竊私語，似在提醒她安靜，藍汐沅回答“知……”）道……下來了。”
“我以為你墜樓了。”
藍緒陽眼裏布滿紅血絲。對家姐憤憤不平。
得，喬筠瑩老公結婚第一天被捉奸在床的事情，好姐妹和好姐妹的弟弟都知道了。
喬筠瑩硬在臉上凹出個笑容。
“你耳朵有問題，不怪你姐。”
藍緒陽聞言，喘著粗氣瞪過來。
喬筠瑩告饒：“小二，別遷怒我。對一個早上剛結婚，中午就決定離婚的女人多點兒包容……況且她還是你房東兼姐姐。”
“你們都眼瞎。”
聽見喬筠瑩要離婚，藍緒陽表情緩和下來，嘴巴卻還要損一下。
當初是藍汐沅給喬筠瑩和區瑞牽的紅線。
“你是有什麽大病？告訴你我要結婚以後，就沒跟我露過笑臉。聽見我要離婚了，你竟敢在我跟前偷笑，你是不是人？”
喬筠瑩生氣，腳往旁邊踢。膝蓋被藍緒陽用手擋住。
“你就當我有病好了。”
喬筠瑩翻了他一眼：我看也是。
上樓之前，喬筠瑩在樓下便利店買了酒和煙。藍緒陽站在身後直皺眉，不過，快到結賬臺時，越過喬筠瑩把賬結了。
尚美居交通便利，生活方便。喬筠瑩畢業之後一直租住在這裏一間二居室。
站在四樓陽臺上，滿耳朵人間煙火。菜下到油鍋裏的聲音，揮動鍋鏟的聲音，唱兒歌的聲音，悉數飄來。
打了三次火，終於把手裏的煙點著。嘗試著吸了一口，嗆得彎著腰咳嗽不止，眼淚橫流。
隨著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，手裏的煙被奪走。
“你抽煙的樣子真難看。”
藍緒陽雙肘撐在欄桿上，把煙叼在唇間，抽了一口，轉過頭，耷拉著眼皮對著喬筠瑩噴出一口白煙。
喬筠瑩真把他當家人，倆人在家時，她從來就是拖鞋寬松居家服。現在半幹的頭發搭在肩膀上，腦袋上戴著個淺綠色發箍，整潔的額頭和毫無修飾的俏麗五官都呈現在他眼前。
松垮的上衣罩在身上，一看就沒穿文胸。似乎從未想過需要在他跟前避嫌。
喬筠瑩劈手把煙奪走，懟在欄桿上按熄。沒好氣道：
“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待會兒？”
剛被藍緒陽磨叨著吃了晚飯，洗完澡站到陽臺還沒五分鐘。這小子真不懂事兒，一點兒獨處時間都不給她留。
“長本事了？你會抽煙這事兒，你姐知道嗎？”
藍緒陽動動嘴角，沒反駁。喬筠瑩訓完灌了一口啤酒，下一秒啤酒被奪走。
“怎麽？我喝酒的樣子也難看？”
“不難看，就是傻。傻得冒煙兒。”
喬筠瑩一腳踹在藍緒陽腿肚子上。後者呲著牙往旁邊躲開半米：“你輕點兒行不行？綠了你的又不是我！說你傻還不服氣，受了氣就知道回來折磨自己。當時為什麽不扇那個王八蛋？現在擱這兒欺負我。”
夜晚城市的霓虹遮蔽了星光，一輪孤月懸在兩座高聳的建築中間，靜觀世間愛恨離愁。
喬筠瑩半天不開口。藍緒陽往跟前挪了挪，用胳膊肘碰碰她。
“沒事兒，我替你揍了。”
喬筠瑩眼神亮了幾度，轉過頭看了藍緒陽一眼。後者眼裏藏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“多餘。”
嘴上這麽說，心裏卻舒坦了很多。有個弟弟真好，關鍵時候能替她撐腰。
“說吧，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，我替你解決。”
興許是藍緒陽的話，縱容了喬筠瑩的委屈和對自己謙謙君子態度的不滿。想了想，忍不住把內心惡劣的自己釋放出來。
“只有他綠我，不公平……”
“嗯。你覺得怎樣公平？”
喬筠瑩開口之前把剩下的半罐啤酒一口氣喝完。
“我也要綠他。”
藍緒陽聽完，伸出手在她額頭碰了碰。
“我沒發燒，也沒喝醉。我認真的。幫姐找個人……”
“不認識做/鴨/的。”
越說越離譜，還不如幹脆喝醉得了。
藍緒陽說完，回客廳開了一罐啤酒，走到陽臺上遞給她。
“你姐都要離婚了，還是老處女，你不覺得可悲嗎？這是已婚人士的恥辱。”
藍緒陽眉頭不自然地動了動。
老處女……真沒想到……
“有什麽可悲的……這叫幸運。”
“這幸運給你要不要？”
本來就沒什麽酒量，對遞到手邊的酒來者不拒。現在腦袋裏那根叫矜持的弦已經松了。
藍緒陽被問得猝不及防，吞了口唾沫，喉結上下滾動。
“所以，給姐找個比區瑞幹凈的……哪怕只幹凈一丟丟，也行……”
說完，瞇著眼睛用食指和拇指比量，怕藍緒陽不明白她的要求有多低，把手湊到藍緒陽濃眉墨眼前。
藍緒陽心煩地把那只手推開。
“你瘋了。”
喬筠瑩咧嘴笑了，順勢把手搭在藍緒陽堅實的肩膀上，身子也跟著湊過來：“你可憐可憐姐，姐是認真的。”
說完，把空了的酒罐塞到藍緒陽手裏，再次叮囑：“姐等你消息……”說完轉身回客廳。
不知是為喬筠瑩的不自重感到氣憤，還是因為貼得太近被酒味熏得煩躁，藍緒陽的臉漲得通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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